《青春末世物語》影評:空音央以影像重新書寫音樂的無限 近未來校園的不完美Happyend

- 20 Jan 2025
在無人對未來抱有幻想的年代,一部近未來電影悄然出世。導演空音央毅然捨棄「坂本龍一之子」的名號,以首部劇情長片《青春末世物語 (Happyend)》交出一曲由叛逆與純粹編成的青春頌。

青春在極權下迷離地綻放
熱愛電子音樂的高中生裕太和高形影不離,在壓抑的日本社會無處可去,跑進地下舞廳探索音樂無盡可能性。清晨時分的無人校園是二人與音樂部員的樂土,閉上門窗打開混音器,空氣中瀰漫的,既是自由亦是年少氣盛的焰光。然而大地震的威脅逼在眉睫,政府以緊急狀態為名日益收緊管制,學校作為社會縮影豈能獨善其身?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當眾人意識到學生權益被一步步收窄,已墮入滴水不漏的牢籠。

成人堅稱大規模監控系統可以保障學生的安全,但少年自覺被當成囚犯。高作為韓裔混血兒,從小被母親寄予早日歸化日本成功、名正言順立足社會的期望,他預示到外國人在如斯環境只會首當其衝被犧牲,甚或乎,所謂緊急狀態不過是清理外來人口的藉口。

高對耳機不離身的裕太發洩內心憤世嫉俗,換來的卻是對前景截然不同的理解:「我們反正都要死了,倒不如享受一下愉快的時光吧。」

最後一次的分岔路
裕太家境不俗,總是本著年少輕狂應對一切,老師和警察的訓示一律當作耳邊風,然而享樂主義包裹著的是心底裡無盡虛無,物質無法滿足他對體驗生命的嚮往,他在校內一次又一次惡作劇,卻因此招惹校長加裝監控扣分系統。裕太闊佬懶理,但在校外受到政治意識啟蒙的高決意反抗,二人的友誼遇上前所未有的分歧。

得悉同伴正在校長室絕食抗命,高不忍心繼續待在家中假裝日子如常,臨行前,他無奈感嘆:「如果我和裕太現在才認識,我們還會成為朋友嗎?」何以相識十多年的友人時刻形同陌生人?這也是裕太心中的疑問。但少年人始終是純粹,一如觀眾所願,活在安舒區的裕太最終豁出去,獨力承擔惡作劇的責罰,籍此與高冰釋前嫌。

對於未被現實考驗過的友情,青春校園同樣是一座猶如天堂般溫柔寫意的安舒區;但脫下一致的制服,便會知道命運的差距一早刻在眾人身上。結局中,裕太和高在畢業禮後,於每天放學回家必經的分岔路上分道揚鑣,畫面的靜止使觀眾醍醐灌頂,在悠揚音樂中回味一切鏡頭與對白。

也許是階級,也許是理想,二人身上許多的不同決定了這樣的結局,但再見亦是朋友,只要是朋友,一定會再次相見。畢竟他們即將踏入的成年人世界,總是帶點遺憾的結局才稱得上是Happyend。

為苦澀現實獻上希望的讚歌
面對社會矛盾,往往有人選擇義正嚴辭,亦有人躲在耳機後面,但心底裡無不躁動不安。空音央乾淨清澄的畫面中,未見太多血腥與衝突,尚有空間描繪高中生忙裡偷閒的日常。儘管電影背景設定於人工智能當道的近未來,極右民族主義卻只是換個名字登場,而眾人面對極權的心態亦與現實同出一轍:「我是外來人口我有條件反抗嗎?我快要移民了這裡還關我事嗎?說好的派對還要繼續搞嗎?」這些台詞從未被道出,但學生們的舉動早就誠實地出賣了想法,寫實得不得了。

電影中,空音央並沒有花費太多篇幅描繪電子音樂,而是用學生千方百計都要保住音樂室和音響,來說明這些迷離的電音是少年人在末世之中絕無僅有的寄託,從地下舞廳飄到街上,再重新連結起裕太與他眼中那些無法理解自己的大人。

《青春末世物語》中關於音樂的種種,都讓我懷緬起坂本龍一年輕時組建的實驗性電音樂團YMO,那些半世紀以來一直深刻撼動全世界、將東西方繫結再打散再重組的旋律。想對抗世界,又何止靠砲火?在坂本龍一魂歸天國的時代,空音央以攝錄機重新書寫音樂的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