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學院035】身體檢查細胞竟被用作實驗樣本？一個「永生細胞」背後的故事

相信沒有人會接納這份被強行包裝成「偉大醫學貢獻者」的榮譽，歸根究底，事情的本質是對病人私隱的嚴重侵犯。可是在七十年前的美國，這卻是完全合法合理的一回事。
 
1951年初，年輕的非裔婦人 Henrietta Lacks 因腹痛及陰部異常出血求診，她在當地唯一接收黑人病患的 Johns Hopkins 醫院確診患上子宮頸癌。癌症只用短短九個月便奪去她的性命，教這位年僅31歲的五孩之母從此長眠無名公墓。
 
然而，Henrietta Lacks 短暫的一生卻觸發了漫長的故事，漫長得連剛過去的疫情也與之關連。

事源在她入院後，她的癌細胞樣本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採集化驗。這些生命力特強的細胞震懾了當時的研究員：它不但異於尋常細胞能在實驗室存活，還擁有持續分裂繁殖的超能力。

換言之，它是人類史上首個能在人體外存活的永生細胞。

這對當時的醫學界無疑是神蹟般的禮物。細胞繁殖愈快，醫學實驗便愈快獲得結果：方向錯誤不要緊，馬上試另個。不管研究甚麼，任何人都能在加速的過程中得益。於是為隱去病人資料，研究員以 Henrietta Lacks 名字的首兩個字母，將細胞命名為「HeLa」，海拉細胞。

從此，海拉細胞便如科研界的公用資源一樣，從不同的阝廣傳。時至今天，這永生生命依然在世界各地的實驗室被不斷培植 —— 它是超過六萬篇科學論文、一萬項專利的基石；是讓小兒麻痺疫苗誕生的關鍵一環；同時從不缺席各種如基因、愛滋病、癌症、流感甚至 Covid-19 的研究。

Henrietta Lacks 無名、無份、無知地給抬上了近代醫學史上的重要一席，而其本人及家屬當然沒有得到任何補償：誰會想到，醫生會在自己身上偷取細胞呢？
 
在 Henrietta Lacks 離逝的二十多年後，她的家屬才因為一通協助研究的邀請電話，才驚悉母親的細胞竟然仍活躍於實驗室，家屬理所當然要討回公道，可是在1951年的時空，醫生採集樣本確實無需知會病人，加上醫學大任在前，誰有空理會甚麼病人權益、細胞擁有權？更莫論細胞的主人是個黑人。

因此，細胞的傳播源頭 Johns Hopkins 醫院並無任何過失。只是令家屬震驚又痛心的是，據一名當年的研究助理供稱，在 Henrietta Lacks 仍躺於太平間的時候，她曾被指派去盡量多採集這種神奇細胞，實驗室對細胞饑渴到這個程度，那院長認為大家不妨推測一下，Henrietta Lacks 在生前住院期間，有否被多次施行不必要的樣本採集。

而另一邊廂，家屬也把憑藉海拉細胞而賺大錢的生物科技公司告上法院。雖然公司一直以「超過法律追溯期」為由企圖阻止立案，但事實是海拉細胞到今天仍被高度使用，因此法庭拒絕接納案件過期的說法。

今年八月，家屬與公司終於以和解結束兩年的拉鋸。和解內容外界當然不得而知，也只能官腔地說是還家屬一點公道，一點應得的經濟價值。

不死細胞被醫療科學作家抖出來後，Henrietta Lacks 的身後追封開始湧現，像是紀念碑、雕像、納入名人堂以至大學大樓的命名。2021年，世衞總幹事譚德塞甚至特別頒獎予家屬，以肯定 Henrietta Lacks 的無名貢獻。
 
從被剝削到被成為偉人，不死細胞的主人從頭到尾別無選擇。犧牲一人的公義成就全球人類得益的結果，只好慨嘆任何掌聲背後總隱藏不光彩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