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港人舞者林雋永： 從奧運表演到香港公演 法國芭蕾舞者的暑假怎度過？

香港出生的林雋永自小接受專業的芭蕾舞栽培，作為在香港極稀有的男性舞蹈員，他在早年已漸露頭角，14歲時獲選拔為「Paris Opera Ballet School」學員，受訓4年後成為正式團員，自此便長居法國，去年更晉升為「Sujet（獨舞員）」。今年巴黎奧運邀請Paris Opera Ballet為今屆新增的霹靂舞項目中擔任表演者，雋永分享了表演開始前的小插曲。

「這場名為『Hip-Hop Battle』的特別表演，是芭蕾舞者與霹靂舞者的切磋較量。一開始我們想模仿霹靂舞的頭部旋轉和打關斗，並滲入現代舞的元素，但後來發現，我們短時間內不可能創造出像專業霹靂舞者般，精準而別樹一格的舞蹈。於是我們決定做回自己，跟隨著Hip-Hop歌曲明快的節奏，以最經典的芭蕾舞語言，呈現兩種舞蹈之間的差異和特色。」

完成奧運表演後，林雋永旋即返港準備他的下一場公演《HKBG60 盛.鑽禧芭蕾》，屆時他將與加拿大國家芭蕾舞團首席港人舞者羅樂萱（Tirion Law）合作，領銜演出《帕基塔》選段。今次除了是雋永首度挑戰《帕基塔》雙人舞部分，亦是他與Tirion聚舊的好機會：「其實Tirion是我的小學兼中學同學，我們曾經同班數年，上一次共舞就是在中學校慶，而且是我自己編舞。能夠和Tirion多年後再一起跳舞，感覺真的很開心。」不過，除了久別重逢的喜悅，這場公演更讓雋永憶起一段苦盡甘來的往事。

「今次演出是為了慶祝香港芭蕾舞學會60週年而設。過去我在香港，每年都會報名參加《香港芭蕾舞學會超新星芭蕾舞大賞》。記得有一年，我越級挑戰了兩個年齡組別，加上本身所屬的組別，一共三項賽事。當時我很害怕，因為我準備要跟一群相當專業的年輕舞蹈員比賽，而我的年紀比他們小很多，我對自己沒有信心。當時我的老師王仁曼校長看出我的恐懼，便在我準備上陣時給了我一封信，信中寫滿她對我的鼓勵，讓我重新相信自己，最後在所有比賽中都獲勝。」

那麼這段經歷為林雋永帶來什麼啟迪？他說，是信心的重要性。「世上跳得比我好的舞者有很多，但單單技巧好並不足以被稱為專業。表演者要清楚知道，你在台上的一切表現，觀眾都看在眼內，一個人有沒有自信，其實觀眾感覺得到。如果想打動觀眾，舞蹈技巧未必最重要，反而在台上的心態、想透過舞蹈表達什麼，才是表演的關鍵。」

訪談期間，不難發現林雋永在對答時，時常會停頓一兩秒思索正確的中文用字。林雋永自小居法十多年，連思考方法都被法語影響，然而他心中細膩的鄉愁，並沒有隨著語言消逝：「疫情以外的日子，我每年都會趁空閒回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巴黎待慣了，我覺得巴黎整體是沒有變的；相反香港是一個很有活力、很流動的城市，所以我每年都會覺得，今年的香港比起去年又變了很多。」香港哪一種變化最稱心？「比起我剛剛學跳舞的時候，現在已經多了很多人認識芭蕾舞，感覺香港發展出了自己的芭蕾舞文化。」

縱然香港是鼎鼎大名的「文化沙漠」，林雋永卻在這片土地找尋到芭蕾舞與城市相連的根，他尤其欣賞香港一些芭蕾舞團在融合芭蕾舞與香港本地文化方面的付出。而雋永最期待的，就是舞團將注入本地元素的芭蕾舞劇帶到不同國家演出，讓世界再次看見香港的美。

文化輸出之外，雋永亦期望將更多海外瑰寶帶給香港的觀眾。明年三月，林雋永將在香港藝術節主辦國際級匯演《雷里耶夫與芭蕾群星之會》，與一眾海外頂尖芭蕾舞星盡情演繹世界級芭蕾巨匠雷里耶夫的編舞經典。雷里耶夫不但在上世紀帶領 Paris Opera Ballet 走向高峰，他對芭蕾舞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將男性芭蕾舞者的地位由陪襯角色，提升至與女性平起平坐，令身為男舞者的雋永大受感動，從而萌生為芭蕾舞界貢獻的抱負。

最後問到雋永，如果 Paris Opera Ballet 有機會來港巡迴演出，他希望為香港觀眾帶來什麼表演？他認真分析後回答：「第一，我會思考香港觀眾想看到什麼，我感覺香港觀眾最懂得欣賞古典芭蕾；第二就是我自己擅長什麼，而我比較喜歡跳美國編舞家William Forsythe的作品，他的編舞以解構為主，同時融合了新古典以及後現代主義元素，強調舞者四肢的伸展。」

「未來我希望繼續為觀眾帶來嶄新的表演，將我覺得最好的展現給大家。」雋永堅定地說。

Text by Connie Chan
Photo by Josh Chow